Brian

放手佳丽三千去 不过为你 一人一心两不疑

【清明祭--启副】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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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墨稞

    以墨采


写在最前:此篇承新年活动岂曰无衣上篇,通过张启山的一场梦境见证副官的一生



-----序幕-----



等到将日山葬下之后,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孩子就这么去了,看这天下太平,再观万里河山,要带着他回到东北老家再一起在茫茫大雪中踩出一排脚印,怎么就能这么……


伸手拂过相框上人的黑白人像,小孩儿支棱着一双兔牙笑的眼儿弯弯,好像他依旧鲜活的在自己面前调皮眨眼。


缓缓叹出气收回手,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得叮当一声响,扭头看见日山的相框上晃晃悠悠挂了一个镶金的怀表,身子立刻绷住——是什么人能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到自己身后?若是敌人……


弯腰下去将怀表捡起,正要查看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呼了一句不好便晕了过去。



壹、---出生---



东北,张姓氏族。


大大小小的院落隐秘在山林深处。这一晚南院角边人头攒动显得格外热闹,堂屋中央坐着一族的尊者,下首依次落座的则是族内有头有脸的长辈,大家都在祈祷与等待。


“哇—”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闭目养神的尊者睁开眼睛朝着下首的族人点了点头:“出了月就把这事办了吧!”“爷放心,小的一定办的妥帖!”


屋里刚出生的婴儿咂巴着小嘴,小手握拳往自己的嘴里嘬,床上的母亲温柔笑看渐渐合上了双眼。


出月那天,院落张灯结彩,族中的长辈无一不落全都到齐。奶娘将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娃儿抱至堂屋,院中央的供桌上摆好了三牲六礼,尊者带着族中长辈行礼祈祷。虔诚的祷告结束后、一只凤眼白鸽被送上了尊者的手,高举过头三拜上苍取了血混了备好的朱砂。





再睁眼之时便发现自己正从面前奶娘打扮的人手中接过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孩子,小崽子一到自己手中便咧开了嘴,不知为何身子不受控制地转身向堂中走去,将小孩子举高让站在高台上的人在小崽子脑门上点上了鸽血朱砂——这是张家的满月礼,这孩子居然是尊者亲自来点红,想来血液极为纯正,也不知是——


“张家山字辈张日山,无父无母,今日满月,自族中血脉纯测,麒麟之血甚重,今由尊者亲自点红,望日后可担当大任……”


这孩子是日山?想到这急急抬头去看怀中小孩的模样,也不知是心中作用还是如何,竟真觉得同日山长得相像,心下一紧更小心了些将孩子好生抱着。


鸽血朱砂灼人,小崽子似是觉得不适想要伸手去抓,急忙伸了手按住人的小爪等仪式结束。


怀中小崽子不时的手脚乱动着伸手去拉自己胸口的衣襟,虽说寻常人家刚满月的孩子都是抱的严严实实不见半点风,但张家孩子,尤其是麒麟血满的张家孩子却是无需担心这个,是以小崽子身上只围了一块毛巾遮住人的小屁股蛋子,却是没东西束住他的手脚。


“乖乖的,不要瞎闹。”无奈低下头小声在人耳边说了一句,说来也奇怪,这话刚出口小崽子就安静了下来,便在这时刚刚好听见主会的长老话音落下。


“……麒麟之血,佑张家满门。”


怀中小孩儿咯咯笑出了声,奶娘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准备伸手接过他们家小少爷,忙将手中小孩子递给了人,接着便是眼前一黑意识不由自主的被抽空离去。



贰、---抓周---



南院张灯结彩,红灯高挂异常热闹。


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个个都透着喜庆的神色。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娃娃来到人群中间,小孩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没有意识到今天自己才是这场盛宴的主角。


院子中间铺开了一张红色的大毡毯,大大的毯子摆上了各种物件。穿着大红衣服的小娃被放在毡毯上,小娃子转过头看看奶娘、又朝着周围的人看了看,蹒跚着步子往毯子边走过去……


红毯边蹲着一个蓝衣少年,俊眉朗目抿嘴浅笑。小娃摇摇晃晃地越过毯子上的物件儿,摇晃着两个小胳膊就扑进了少年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少年的衣襟冲着少年笑出了声。



再睁眼时第一眼便看见了圆滚滚的小包子脸把口水招呼了自己一身,有些哭笑不得的把人举了起来看着咯咯傻笑的小孩儿,红彤彤的小地主帽扣着的小圆脑袋,粉扑扑的圆脸蛋儿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捏——说来也奇怪,自己一向不喜欢小孩子,除了日山,没想到这孩子自己抱着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想来是这孩子跟日山太过相像。


“启山,这孩子的抓周典还未结束,先把他放下来。”


抬头看去,是已经很久未见过的三舅伯,听说他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下斗没了踪影,没想到——


“启山?启山!把日山放下来让他把抓周典行完。”


日山?


有些惊愕的再次低头打量怀中已经把自己胸前衣襟中的板栗扒拉出来的孩子,细眉圆眼身上红艳艳的一身小褂,可不就是当年自己当年初见日山时的模样,还记得当初自己被这孩子糊了一身口水还掏了身上的板栗,回去因为扰了人家孩子的抓周典还被父亲训了一顿——思及此赶忙把怀中人放下,扒拉开人的爪子拉出人手中的板栗递给身边站着的长辈,半跪着用衣袖给人把嘴擦干净拍了拍人的小屁股把人放回红毯子。


“日山,听哥哥话,去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抓住。”


小孩儿好像听懂了一般歪了歪脑袋,小爪爪便塞回了嘴里,有些无奈的瞅着人咬着爪爪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后爬起来歪歪扭扭的四爪着地又爬过来,一把拽住了自己的衣襟。


正要说什么眼前却再次一黑,意识离开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日山抓着自己的衣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叁、---入学---



天还未亮奶娘就招呼着让赶紧起床洗漱,换了身深灰色的短褂穿上黑色布鞋,头发都仔细打理过,照了照铜镜整个人都精 神了起来。挎着奶娘做的书包,包里揣着簇新的笔墨。


叔公一早就坐在前厅等着训话:“日山,从今日开始你便要跟着哥哥们一起去学堂读书认字。你要记住,你是张家的孩子。是要出人头地的,切不可只顾着玩闹荒废了学业!”看着叔公严肃的神情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门外走来一个身影“这是你启山哥哥,以后便由他来带着自己学习。”


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虽是少年模样却已显稳重老成,薄唇轻抿,眉宇间看不清喜怒,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人的手像是早就见过似的熟悉感、咧开嘴笑的露出了两颗小兔牙:“哥!”


感觉到哥哥有些害羞用力回握着自己的手;回过身跟叔公道了别欢天喜地地跟着人往外走。


下了学回来,一人一张书桌面对面,大哥哥时而提笔疾书,时而埋头苦读,学到趣时抿嘴一笑浅浅酒窝时隐时现。


咬着笔杆陷入苦思,先生在学堂上讲的自己还是不理解,想着要问对面的人却又不好意思打搅,只好托着腮帮子发呆。 出了一会儿神,慢慢挪到对面的书桌,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到停笔才敢出声:“启山哥哥,这篇‘无衣’日山不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的意思吗?”




睁开眼时还有些慌神,之前小孩儿弯弯的笑眼同记忆中的青年重合起来,艳的有些喋丽又有些诡异,却是没由来的有些伤感,正恍惚间听得身侧稚嫩的童声响起。


“启山哥哥,这篇‘无衣’日山不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的意思吗?”


这场景太过熟悉,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小小少年歪着脑袋拿着写满大字的课本歪着脑袋对自己说。


“启山哥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画面一转,一身军装的青年一身血污的倒在自己怀中,掌心向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递过一枚子弹壳。


“哥……你小时候同我讲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头疼的似是要裂开,但因着身前站着的孩子却不敢表现出来,稍适片刻才做出方才在思考没有听到人话的模样带着歉意开了口。


“日山,哥哥方才没有听到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可好?”


心中却是有些紧张思考着自己怎样才能改变日山的命运,自己应当告诉他什么?怎样才能……


“启山哥哥?”


身前的孩子眨了眨眼睛,乖乖点了点头——他一向听话,遂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略做思索便准备开口。


此意为我愿与你荣辱同享,待击退敌人定要携手返乡。


可声音尚未发出却觉喉管一紧,接着便不受自己控制的开了口。


“……‘无衣’,是诗经‘秦风’中的一章,秦人以善武而闻名于天下,平民成年男子平日放牧耕作,一到了战时穿上铠甲提起兵器便是军人……”


“……便是再贫穷的人家,家里也会有一件站衣,一柄长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这里的意思,便是说不要认为我没有盔甲,我同你一般提着长矛便能站上沙场……”


身前的小孩儿支棱着兔板儿牙乖乖的点着脑袋,一脸认真的小声学着他的话。


“…… 我同你一般提着长矛便能站上沙场……”


不是的……不是的……日山别学……


眼前一点点黑了下去,意识抽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日山明白了。”



肆、---放野---



一身短衣打扮,盘的整整齐齐的绳索挎在肩上。干粮,水,蜡烛,风灯,匕首,火折子逐一检查,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哥,我检查过了没问题,咱们可以出发了。”


张家族规,15岁的放野活下命来的屈指可数,幸好有启山哥哥陪着自己。看着那人笃定的笑容,缓和着自己的紧张与激动。


枯井边,那人帮着自己紧了紧腰上的绳索、又关照了两句:“我先下去,你跟着我慢慢下来。放心吧,没事的。”吃了定心丸一般的点点头,顺着绳索滑溜下去摸索着往前走。


墓室里阴气沉沉,借着风灯发出的一丝光勉强能看周围的墓砖,跟着人进了主墓室、周围的烛火竟然自行点亮着实吓了自己一跳“别怕,这是特制的油灯,灯芯上沾着白磷,封闭的墓室一旦被打开白磷就会点燃灯芯、油灯就会自己亮了。”


手里紧紧攥着肩上的背包,亦步亦趋跟着前面那个若有似无的身影,那人用自己百听不厌的声音讲解着看似诡异的的一切 。


“这个棺是外两椁内三重棺,除了夹心的是弧形棺,内外都是平角棺,是个合葬墓。诺,瞧见没,这个与棺椁并排放置的就是咱们要找的东西。”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巨大的棺椁依稀能分辨出下葬时的暗红色,周身流云描金的花纹已 经开始剥落,棺椁旁的一个小巧的青铜鼎便是这次下墓的目标。


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这个细巧的铜鼎,双耳三脚呈圆形、鼎身已经生出了斑驳的铜锈、包裹住细密的文字及花纹。


抬起头来看着:“哥,这儿太暗实在看不清上面刻的是啥。”


“不着急,包好了带回去慢慢看。”


包袱里掏出一块四方布,使了使劲儿将小铜鼎包了起来、刚在身上绑好,周围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急忙扶住了身边的人站稳。




意识回笼时只觉着心中绞痛的厉害,自己什么也没能改变,日山还是像之前那般记住了那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那自己回来走这一遭到底有何用处!


左胸上穷奇纹身处似是隐隐发着烫,一股怒火像要从那处要咆哮着翻腾出来,口鼻中似是已经喷出粗气,忽的觉着脚下一晃,本能的站稳身子接着便觉着一只手臂搭了上来。


“哥!”


抬头看去,自己带大的那孩子正一双桃花眼儿瞪的极圆,身后还背着一个布包。在自己打量左右的这番功夫墓室又有了变动,细小的石块开始从头顶落下,再管不得那么多拉了人向旁边的墓道走去。


身后的孩子极为乖巧,步子巧巧的迈的极快,不多时便出了墓道——到底是自己入过一次的墓道,走着也算熟悉。


“哥,没事吧。”


回头看去小孩儿俏挺挺的站在自己身后脸色有些发白,忽然想起先前时——想到此处两步回去拉了人的手肘看人的后背。


长长的两道伤口拉到了漂亮的蝴蝶骨——一如,那一次一般。


忽的便觉得失了全部的力气蹲在了地上,如若不能救他——如若不能救他,那么这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哥?”


那孩子好像是被惊到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触感熟悉的一如往常的很多日那样,在自己困倦时,烦躁时,还有……


似是又看到了那孩子温柔又眷恋的目光柔柔的缠在自己的面上,然后那手臂便一点点的滑落下——


猛的抬头,看见了那孩子已经滴着汗水的有些发白的面庞,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崇敬,脑中堆积着的烦躁忽的便散了,剩下的满满的都是担忧与疼惜。


“为兄无事。”并未张口去问这孩子是否受了痛——张家人有自己的傲气,只是微微弯了腰将脊背露在了人的面前。


“来,哥哥带你回家。”


伍、---纹身---



自放野成功归来、在床上卧了小半个月才缓过神来,惊悉同日一起出去的伙伴居然大半折在凶墓里头,不安惶恐和惊惧替代了之前成功的喜悦。


入了夜管事的进来说明日就安排了纹身,越想便越发头疼,坐在床上抱着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从记事起就被告知自己将来的使命。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能怎么办?以后真的要听从族人的安排来掌管一族之事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族人相中来继承自己这一分支?


一夜无眠,待到鸡鸣时分便有人跑进跑出安排洗漱更衣。上好的纯白色绸缎里衣,黑色暗云纹的长袍外面罩了件深红色滚黑边的马褂。头发被婶娘们抹了发油梳的一丝不乱,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跟着管事来到祠堂、里里外外站满了族亲,感觉自己活像个献丑的卖艺人被人指指点点。硬着头皮站在中央,随着长老的唱念不停地下跪磕头起身再下跪磕头起身,脑袋里面嗡嗡直响晕地险些炸掉。抬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抿着嘴浅浅地笑着,熟悉的酒窝若隐若现,那人冲自己点了点头慌乱随之烟消云散。


仪式还在外面进行着,赤裸着上半身在里屋的凳子上坐的板正挺拔。嘴里咬着雪白的毛巾,闻到的是鸽子血的腥味还有外面传进来的烟烛味儿、身上不时地被细密的针戳刺着,那人也不多话只帮着细细擦去自己额头上疼出的冷汗。


这一天过的比一年还要长久,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疼到麻木、话也说不出只任由那人用纯白的棉布巾子将自己轻轻包住,洁白的巾子刚沾上身便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如冬日里盛放的红梅让人触目惊心。




眼前再次黑下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惊慌,安安稳稳的任了那抹力量将自己的意识裹挟着前进。


睁眼时便看见自家那孩子身上裹着条雪白巾子,上面零星散落着的点点红色让人心惊,想到自己意识被带走前那孩子身上的两道伤痕——疾走几步将人带回了房将那巾子扯下。


暗红的麒麟入眼,花纹盘错着勾上人的肩膀,是了,自墓中回来半月之后日山便上了麒麟纹,想来这正是才从礼堂处回来。


这般想着,细细的开始打量眼前的小崽子。小孩儿——不,已经是少年的崽子腰背上还留着细细长长的伤疤,颜色虽然极淡——麒麟血的张家人皆不惧此,伤口向来愈合极快。伸手想要拂过人的伤疤,却担心着会让人新刺下的纹身会受着刺激,因而只是虚虚抚过。


“哥?怎么了?”


小崽子眨巴了眨巴眼睛,黑眼珠子里满满的印着的都是我的面容,不由被这崽子满心满眼盯着自己的样子取悦到,伸手将人脑袋瓜子上的软毛揉乱。


“为兄看看你的纹身如何。”弯了眸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挺帅气的,我家的小麒麟。”


那孩子听了这话却是瞪大了眼睛,硬生生把他自个儿的一双桃花眼瞪成了圆溜溜的,见着这孩子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手却是没忍住又在人脸上捏了捏。


陆、---离乡---



“店家,给我准备三套马车、二十匹好马,三天后送来!”一沓子大钞往老掌柜面前推了推“老规矩,守。口。如。瓶。 ”瘦弱的小老头战战兢兢收起了钱,脑袋点得如捣蒜一般:“爷不用您吩咐,小老儿明白规矩!”这老掌柜是旧识,规矩自然是不敢坏了的。


随着日本人大规模进犯整个东三省岌岌可危,连带着整个家族都是一片愁云惨雾终日惶惶不安。伯父,大哥与族人们讨论了许久,决定要将整个家族化整为零,大家分散着去各处避世。


整整一个月,族里的老老小小总算是安排的八九不离十了,昨日与大哥商议后分头准备。


等办妥了脚力、路上要用的行装以及大大小小十几号人需要用的必需品回到族里已经是日暮时分。远远瞧着迎面走来的熟悉身影,心里的一丝不安、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如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脚上再也迈不出一步、只站定了身子等这人走到自己跟前、喃喃地开了口只唤了一声:“哥……”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眼前明亮起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了族中的那一条长廊之上,面前那孩子——不,已经是个青年了的日山有些红了眼眶,看着人身后跟着的几位管事和那孩子手中捏着的物契微微皱了皱眉——如果自己没下想错,这便是离开东北前的那几日了。


轻轻在人肩膀上拍了拍后抬头看向那孩子身后的几位管事。


“有劳各位了,大家这几日好好歇息,待到出了东北,我等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像这般休息了。”


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示意人同自己进了屋,拉了人在床边坐好,那孩子虽是已经红了眼圈,但眼中依旧满满的是信任与崇敬——一如当初模样。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回来走这一遭虽是不知为何,但确实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既如此,那不如便好好同他处在一处,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日。


“此次南下,虽不知路途如何前景如何,日山,这一去之后可能便再不能回来,你本是本家麒麟竭之人,虽不是最纯正的‘张起灵’但在本家中也有一席之地,如此便跟着我出去了,可是会悔?”


面前的青年柔和了眉眼,一双桃花眼弯起面上似是散着莹莹光芒,之间这孩子微微启唇。


“启山哥,日山……”


眼前却是再次一黑,意识被裹挟着向前流窜而去。



柒、---入职---



簇新的绿色军服叠地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一遍遍的抚摸怎么也摸不够。


东北一路行来折损了不少人、老一辈的几乎都没有撑到安定下来的那一天。几经辗转来到长沙,整个家族已是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幸而这几年大哥在长沙聚齐九门成功地收拢了一批势力,上个月更是受到军部的嘉奖荣升为长沙布防官,而自己这个小跟班也沾了光成了大哥身边的副官,一番努力也算是喜得成果。


昨夜将两身新军服妥妥帖帖地熨了笔挺,叠的一丝不乱,一身偷摸着放在了大哥的卧室——不知道他见了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笑弯了眉眼。


叮嘱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想:“日山,从今日起,你我便是要誓死守着九门,守着这长沙的百姓。”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又重了几分,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冲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佛爷放心,属下一定不负佛爷嘱托!”


大概是自己严肃的模样把人逗乐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黄色的链坠缓缓挂到自己脖子上,低头看是颗挂了链子的弹壳,满脸疑惑地看着人。


“这是我第一次教你开枪留下的弹壳,怕是你自己都不记得留着这个了吧,如今送了你保个平安。”


伸手将弹壳握在手里反复摩挲,千般滋味却不知该如何,缓缓神抬起头笑着露出了小兔牙:“日山不记得的事情哥都帮我记着呢。这个,日山到死都不会离身的,一定好好珍藏。”




再睁眼时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如同第一次那般,心下微微紧了两分,接着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开了口。


眼前的孩子眉目清秀,一对儿兔板儿牙支棱着透着两分傻气——却是他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任。伸了手如少时一般捏了捏这孩子的脸蛋儿。


“说什么傻话,什么死啊死的,你还要……”陪着哥将日本人打出国土境内,同为兄一起看这祖国的大好风光。自己当日是这么说的,也不准备改这句话。


但是喉头却哽住了再也说不出话,那孩子临去前一双温柔眷恋的眸子渐渐地映了出来,柔柔的缠绕在自己的面颊上。


眼前的人影慢慢模糊,又似乎同其他许多的图像重叠了起来。


初满月的小崽子伸出胖胖的小爪子去抓握住自己的手指。


一身大红衣物包裹着的小娃子挥舞着双臂扑向自己怀中。


一身短褂的小小少年手中捧着本诗经仰着脑袋弯着眉眼唤着启山哥哥。


一身短打的少年额角已经渗出了汗珠面色发白但还是满目崇敬与担忧的询问自己是否安好。


一身对襟长衫的玉白青年随时红了眼眶却认认真真的告诉自己日山信哥。


一袭挺拔军装的青年腰背笔直对自己举手敬礼。


还有……


一身血污的青年从自己肩头落下去的手臂,手中握紧的弹壳,那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以及——


从小至大,从未变过的,信任的,崇敬的,眷恋的眼眸。


“哥。”


模糊的影像慢慢又清晰了起来,日山依旧是一身挺拔军装站在面前,目光柔和一如往常。


“您将日山带出东北的时候问日山,可是会悔。”小孩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笑的支棱出了一对小兔牙。


“日山当时同您说,启山哥,日山信您,不悔。”


小孩儿近前了一步,身边萦绕着的雾气渐渐散开,他伸出双臂,抿了抿唇。


心脏一绞一绞的发痛,想要张手将人揽入怀中,想要告诉他那一句从来未曾同他说过的心悦于你,却发现自己身子不受控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哥。”


那孩子的双臂终于环了上来,却没有一点温度。


“日山自七岁龄起便一直常伴于哥身侧,行走坐卧吃穿用度皆于哥一般无二,实乃日山之幸。只可惜不能陪哥再一起将日本人打出家园,看天下太平……”


“……能得佛爷信任,是属下的荣幸……”


“……能为哥排忧解难,日山心之甚悦……”


“……哥,您要好好的……”


“……日山等您,百年之后……”



尾声、---梦醒----


再睁眼时发觉自己正躺在日山墓前,心中不知为何虽是依旧悲痛却稳妥了许多——许是这几日事物太过繁忙才会这般在日山墓前晕过去吧。


半跪着撑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物,手指再那支棱着小兔牙的军装青年,轻叹口气正要站起身时,撑在地上的手掌却好像划过了一样硬物,低头看去,一个碎了面的镶金怀表在夕阳下闪闪的反着光。


抬头望去,赤色的火烧云染热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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