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an

放手佳丽三千去 不过为你 一人一心两不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cp】启副
 副:以墨采
 启:墨稞


1938.11.10

手腕夹着加急的文件急匆匆向指挥部赶去,耳边炸起远处传来的枪炮爆炸声,身边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向着城外赶去——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找到好的落脚处。
拥挤的街道拥挤的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慌张不安与惊恐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指挥部 来不及与站岗的士兵敬礼直接来到佛爷的办公室 扣了三下门:佛爷,是我!前线指挥部的急报………



长叹一声,手边堆着的公文上满满都是前线传来的线报,无外乎是伤亡几何,缺衣少食。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欲再次打开手边的公文忽的听到门外响起副官的声音,将手中钢笔合上直起了身子抬头扬声到/进来吧,说说,前线现在情况如何。



手握在门把手上并未立刻开门、定一定神深吸口气这才打开门进屋、转身将门轻轻合上。眼前的长官已是几宿未曾合眼、略显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头、眼中布满血丝…几步行至书桌前、双手将急件递上/佛爷、这是刚收到的急报,长沙…怕是……



拍了拍自己面颊打起精神接过人手中的文件,不过坎坎一扫,便看见文件上“死伤过半”四个大字,头疼的越发厉害叹了口气让自己陷入身后座椅内,伸了手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怕是保不住了。”
陷在座椅中悠悠的把副官未曾说完的半句话补完,抬了头去看他。
“这长沙城不能破。”



拿起桌上的青花瓷杯、将隔夜的凉茶尽数洗去再重新添上一杯,茶杯轻放于桌上、这才开口回禀:“佛爷、上午前方传来消息,岳阳已经失守、日军先头部队已经在新墙河集结,如果上头还没有援军到的话,不出两日、长沙就真的保不住了!”



伸手端起茶杯,双手捧着在手心里暖着手,听了人的话也不再窝着,自座椅中起身向窗前走去。
黄昏的长沙好像蒙上了一层血雾,阳光落在地面上却没了金黄色,红彤彤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似乎依稀能听到几千里外炮弹击落在中国大地上的响声,转回身看着眼前人/百姓们都安排好了么?



看了看眼前疲惫的身影、低头略做思考:“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在两天前就通知各区百姓撤离长沙城。现下这种情况、怕是会实行焦土战略!”
讲的激动不知不觉又往前迈进一步“警备司二团徐团长已经通知要求长沙做好准备,随时……”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计划、满城的百姓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人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
“总要有一个人来做的。”抬起头,面上一片肃穆。“长沙城太重要,一定要守好不能让日本人占领了去。”
松开手手腕抬起拍了拍人的肩膀。
“去回徐团长的话,长沙城已经准备好,城破之日便是。。。。。”低下头抿了抿唇声音一点点从喉管中挤出,“焚城之时。”



1938.11.11

天渐渐放光,守在前线指挥的收发机旁整整一夜,通讯兵从昨日夜间开始便再也联系不到警备司令部!“不能再等了、你继续尝试联系!我去回禀佛爷!”一边吩咐着通讯兵一边抓起军帽往门口跑去。
没有来得及敲门直接就进了办公室“佛爷!我们与警备司令部失联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我们的时间太少。
又几乎是一夜未眠,同在座几位副将连夜商讨了作战计划,而现在最主要的依旧是长沙百姓的疏散。看着几位副将熬红了的眼睛叹了口气将人全部打发回去,命令式的吩咐了他们好好休息,这才闭上眼靠在办公椅上小憩了个把时辰——不能不休息,这长沙谁都能倒,可我张启山不能。
却是天未亮便又醒了过来,不足的睡眠惹得头疼万分,眯着眼停了半刻才缓过来,接着便听到门被人推开——会这般做的只有副官一人。并没有抬头去看,正要问话便听到人急促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人。
“什么?”
惊异过后却是异常的冷静,自桌后走出拿过大衣披上向门外走去。
“说说具体情况,以及最后收到的那通电报是什么内容。”



紧随在佛爷身后、拿上佛爷未曾来得及戴上的军帽,此时自己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敌军情况不明、援军未到、警备司令部失联,长沙已经陷入孤军无援的状态形同一座孤岛。
“昨夜最后一封电报是徐团长下达的最后指令,今天全部人员撤离长沙、12日焚城!佛爷、这命令我们不能……!”话未说完便见身前人竖起了手指,遂截住了话头,但眼睛里还满是焦虑的冲人看了过去。



截住了人的话头扭头看去,见人眼中焦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军令如山。这命令要执行,而且必须执行。”
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想要给人安慰,口中话语不停给人解释着。
“长沙是战备地区,又是主要关口,不能落入日本人手中。”松开手继续向前走去。
“百姓今日必须全部撤离,通知下去若是有人舍不得家财或是家中牲畜的,便是掏了枪吓唬他们也得把人弄走,必要时刻,允许开枪伤人。”



穿梭在逃难的人群中,走在自己身前的人时不时被人磕碰到,伸手想要扶一把无奈自己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今日之内一定确保所有百姓安全撤离!”
或者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有好好的服从命令…



逆着人流向前行驶总是不方便的,索性脱下了外衣在手中抱着,正要说话却看见副官离自己还有几步远,遂停下等到人到了身边才开口。
“今晚的最后一波百姓逃出城的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带上小黑和泽阳。”——我终究是舍不得让你留下同我一起看这血海河山。



“佛爷!”自己从未想过这种情况下佛爷会让自己离开、心中正是亦惊亦怕!
现在四面楚歌长沙随时沦陷、如果佛爷让自己先行离开那便是…佛爷打算以死抗敌!
稍一定神、在人面前站的笔直、急切开口“佛爷!属下哪儿都不去!”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句孩子长大了果然没有以前那般好忽悠了,微微摇了摇头将人拉出人潮到了旁边一处小巷内,扶着他的肩膀带他看着推搡着向外涌去的人群。
“长沙城太乱了,长沙百姓的心也太乱了。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可以带领他们逃出长沙的人。日山,这长沙城需我坐镇我不能走不能离开,你不一样。我将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交托与你,答应我你会带着他们活下去。”



“可是佛爷!属下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去安排别人送百姓出去、我不走!”说罢转身就向指挥所走去。
佛爷这是要护着自己保着自己、可自己除了服从还能做什么?小时候第一次闯祸佛爷替自己、从东北逃出被追杀时佛爷拼死相护、来了军队第一次手把手的教自己拿枪、一切都历历在目……视线渐渐模糊、咬一咬下唇眨眨眼、使劲甩了几下脑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走回到人面前
“佛爷!属下一定照您的吩咐让所有百姓都安全撤离!”



“副官!”听了人执拗的话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正要说什么却见人折返了回来。见人终于松口心下稍安,却是忍不住将人拉了狠狠地抱了抱,时间并不长,不过短短几秒。
强迫着自己放开怀中的人,忍住流泪的冲动在人背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好好活着。”

战前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便是试图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掰的碎碎的来使用,终究还是到了傍晚。城中百姓已经疏散了九成多,剩下的多半是已经行动不便的老人,却是没办法再把他们安置出城,只得将老人们分开藏入了三处不同的防空洞,在心里默默地替他们祈祷后,关上了防空洞的大门。

走至城门口看到了帮身边妇人背着包袱副官,正准备上前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摇了摇头让自己隐没在了人群之中——愿他能够好好活着。



吉普车开道,后面的几辆军用卡车上坐满了逃难的百姓,坐在驾驶座旁看着周围混乱的一切、时不时停下车接上路边的民众。
转头问了驾车的副手:“开了有多远了?”
“回长官、以及离城快50公里了!”
“提高车速!”
“长官、现在半夜视线不清、车速太快容易出事啊!”
远处炮声隆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松了又攥紧,那声音对自己来说就像是重拳在击打着自己的心脏。
“停车!”一个急刹、副手有些奇怪的看着
下车到驾驶座打开车门:“下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最大的指挥官!我命令你护送这些百姓安全离开!听见没有!”
副手被唬的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立正敬礼
“报告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目送车队离开,一路风驰电掣往城中方向行进,心中默念:“佛爷、等属下回来!”



深夜中的长沙昏暗的似是能够吞噬一切,按照预计,日本人会在明天到达长沙。长沙百姓已经全部撤离,一切守城设施也已经准备完善,炸药已经埋在了长沙的主要部位极城门外和入门处四周。底下的小兵已经应命令全部休整,夜间值班的巡逻兵在城墙上站的笔直。
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合上眼——明日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1938.11.12

再入城已是天放光彩,长沙几乎已是一座空城、满地的狼藉似乎宣告着不久之前这里曾经经历过浩劫,门户大开的商户、来不及带走的家具铺盖卷儿散落在各处。
周围静悄悄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更大的浩劫即将到来!
车已经没办法再往前开了,只得弃车跑步来到指挥部、已经人去楼空!
“佛爷……该不会是自己去了前线?”心下想着立刻动身往城北方向跑去



待到天亮时分才联系上前线部队,前方消息传来说日军已经进入新河境内,不时便会抵达长沙城,作战计划已经定下无法再在短时间之内修改,索性副官已经送走自己便是陪着这成一起毁了也无所谓。援军会在两日内赶到,这两日内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确保日军无法进入长沙城。
老八送给自己的那个看天气的命盘自己还留着,这三日之内大风大晴无雨,若是火烧了起来必定会连烧三日不停,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长沙城进行焦土政策,飞机很快便会飞往上空投下炸弹——是的,自己人的炸弹。
身边跟着的小兵们都已经将家信写好贴身放着,伸手摸上了自己胸口的衣袋,那里也放着一封信。
吾弟日山亲启。
侦察兵跑来报告说日本人已经入了第一层埋伏圈,我们埋下的地雷一个不落的起了作用,日本人并没有防备,前线死了不少人。



城郊20里,头顶飞机盘旋、炸弹不时地在身边爆炸,耳朵被爆炸声震的嗡嗡直响;猫着身子在弹坑硝烟里穿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佛爷!
一梭子弹呼啸而来、匍匐滚入身边的弹坑险险躲过,仔细分辨竟是张家军服的颜色!内心一阵狂喜,几乎没有多做考虑朝着那一抹绿色狂奔过去。



沙场无情,子弹无眼。流弹在身边飞来飞去,敌人的长炮不时的落在自己身边。刚躲过一唆子弹正要拔枪便觉着有个人向自己奔过来,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没有出手伤人,而是拉着人往沙袋后面一躲。
待到停下后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昨日已经出城的日山,有些惊怒的抓住了人的手臂。
“不是叫你出城了么!还跑回来做什么!”正说话间流弹再次飞过,急忙拉着人趴低了两分。



被人拽着摔倒在沙包后、耳边熟悉的声音让自己狂喜、看着身边护着自己的那个身影忙不迭地向人汇报着:“佛爷、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百姓都安全地送出去了!”
话音刚落、又被人按住脑袋往底下趴了一趴,待到再抬起头时、扶正军帽坚定地向着眼前的人:“哥、走了的那个是副官张日山;如今回来的的是弟弟张日山!这场仗有弟弟陪着你、兄弟同心!”



听了人这话却是再说不出来什么,双方已经交火却是再没办法将人送出去了。无奈只得小声吩咐人保全自己不得莽撞,这才直起身子身子交代身边火炮兵调整占位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正要从沙袋后站起身子、一阵呼啸从耳边划过、直觉让自己张开双臂将人护在身前顺势往前一扑,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浓烟散去些、撑起双臂看了看身下的人:“哥,你怎么样……”后背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竟是一黑。



被人推着摔倒在沙袋上时头脑还是一片空白,耳边炸响的炮火声让人头疼,耳边有人声音急促的响起,回过神却看见身前人向自己倒来,急忙伸手接住,手掌上传来的湿热令人心惊,握紧了人的手臂将人向沙袋内侧拉去,小心的避开人的伤口将人头架在了大腿上。
“日山!日山醒醒!”



悠悠醒转过来,背上的疼痛已经麻木、脑袋被爆炸声震的生疼。颤抖着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小物件,递了过去:“哥、那是你第一次教我开枪留下的弹壳…”目光有些眷恋的缠上身前人的面颊,伸手如同那人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握紧了人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哥,小时你同我讲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肩膀上抓握的力量很轻很轻,似乎只是微微一碰一般,接着便缓缓落下,怀中的人闭上了眼睛。脑袋似是嗡鸣一声,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空白,只留怀中人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脑海中打着转,似乎看见了一个午后,一个洒满阳光的书房内。



半大的少年捧着本诗经坐在桌案旁,身前摆着的毛笔一字一字抄着书上的文字,口中轻声念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小少年抄写完后盯着书本看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另一侧书桌前坐着的比他大一些的少年,少年正提着毛笔在纸上写些什么,阳光撒在人面上柔柔的透着金黄色。

小少年从自己的书案后转出来跑到少年身旁,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到少年停笔才出了声。

“启山哥哥,这篇‘无衣’日山不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的意思吗?”

被唤做启山哥哥的少年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接着拉过身后放着的竹凳坐下。小少年见自家哥哥坐下自觉的爬到了人的腿上将手里的书卷递给人。

启山接过书本等小少年坐好后才伸手揽住了人的腰腹,捧起了书本给小少年讲这篇诗文的意思。

“……‘无衣’,是诗经‘秦风’中的一章,秦人以善武而闻名于天下,平民成年男子平日放牧耕作,一到了战时穿上铠甲提起兵器便是军人……”

“……便是再贫穷的人家,家里也会有一件站衣,一柄长矛。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这里的意思,便是说不要认为我没有盔甲,我同你一般提着长矛便能站上沙场……”

半大的少年懵懂的点了点头,扭头去看抱着他的少年,圆滚滚的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

“日山懂了,就是下决心下战书告诉别人我不需要保护,不能被看不起,我跟你一样很厉害的意思,对不对?”

抱着他的少年笑了出声,将人放在了地上,赞许的点了点头揉了揉怀中小少年的脑袋。小少年得了自家哥哥的表扬,扬气小脸笑的眉眼弯弯。



记忆中笑的眉眼弯弯的小脸同怀中人重合起来,弯下身将人紧紧搂近怀中痛哭出声。
战场上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人缅怀和哀悼逝者的离去,痛哭过后便需要极大的冷静,长沙大火连绵烧了三日,三日之内日本人一个也没能进入长沙城城内,直到第四日破晓才看到了援军赶来才放任自己晕倒了过去。




一百来岁的老者扶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登上了一个山头,山头上的坟包上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支棱着兔板儿牙笑的眉眼弯弯。老人弯下腰给坟前放了一张纸片,然后索性在那个坟头坐下了。

天空上的火烧云红彤彤的一片,一如七十几年前的那个傍晚,老人靠在了坟头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脖颈上挂着的半刻子弹壳似是被人常常摸过,在夕阳下泛着光。

风吹动了压着纸片的石头,已经泛黄破旧的纸片呼呼悠悠的飘出,落在了一只路过觅食的小狐狸身前。

小狐狸凑过去嗅了嗅那纸片,晃了晃脑袋一脚将纸片踩入了泥土中。


吾弟日山親啟:

今日將你送出城時便知,今後許是再難有重逢之日。當你看到這封書信之時,想來為兄已經不在人世。

為兄當年將你帶離東北之時,你不過是十五歲的年紀,方才到我胸口,現如今已經高出為兄一些,甚感欣慰。

你自幼聰慧伶俐,想必便是為兄不在身側也能將自己打理的極好。

已到了集合的時辰,就此擱筆。

最後,祝一切安好。




 兄:張啟山 
 壹玖叁捌年拾壹月拾壹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下篇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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